刚刚屋子里，空荡荡的，只剩下奶奶跟我的时候，奶奶跟我说，“我不中用了啊……我昨天晚上摔倒了，你睡着了……你弟弟华跟你妈把我拉起来了……两个人一人一个胳膊拉不动我……我都打算叫你了……”
我沉默了，没说话。
奶奶接着说，“在老家时，我在大门口摔倒了一次，都没跟你大伯说……他不让我在家，让我轮流住呢……我很想回家，很想老家……但我一个人不行了啊……”
我记得昨天还是前天，奶奶跟我说，“你回家贴对子时，看到猫了没有……”
“啥猫……”
“花猫啊……”奶奶一字一顿，声音很大，就是那种耳朵听不清的人才会发出的声响。“我养了两只猫，生了三只猫娃儿……我不在老家住了，周围也没有人了，没人喂它们，都不知道它们怎么样了……”
我又是没说话，过了很久，才说了一句，“哦……”
我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。
我想起来了，大约是去年春节回来的时候，我看见了奶奶家的猫，我跟她说，”我想养猫，我喜欢猫，下次猫再生崽的时候，给我留一只哦……”
奶奶怕我养不了，还问我能不能带过去，坐火车什么的。
本来许诺的是去年夏天回来带。结果，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各种变迁，我并没有回来。后来就遗忘了这件事情。
奶奶年老了，其实是很孤独的。所以，她喜欢养一些小动物什么的。
而我，常年在外，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孤独。跟陌生人交往久了，就想着，要躲在世界的角落里，一句话也不说。但有时候不说话，又会觉得太孤独，太失落了，于是就想着要是能够有一只猫陪伴，至少会好很多。
但后来，一直换房子租着住，房租太高，生活成本太大，来不及回家，再加上，有的房东不让养小动物，于是，也就放弃了。
到了最后，始终是一个人，连一只猫都无法存在于我的世界。说起来，都挺难过的。
如今，我想要回家，但是却没有地方可住。
在老爸和继母租住的房子里，总觉得局促不安。其实，不管在哪里，只要在他们的世界里，就会觉得呼吸困难。十多年过去了，我始终没习惯。
老爸让我回来，我不太想回来。至少，大学毕业以后的这四年，我是心安理得地不愿意回来。但如今，我已经疲倦了。外面高昂的生活成本，和凌乱的工作空间，以及迷茫的未来，让我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到简单安静的山村生活。
我最近半年就在想着，“如果我还清了债务，不再欠任何人钱了，就去环游世界……然后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定居……”
其实，我很喜欢自己小时候居住过的老家山上。虽然现在那里还是家，但老爸已经很少回去了。他跟我弟弟妹妹以及继母常年在镇里以及县城里打工租房住，很少时间回去。而且，继母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住在山上。记得那年初二还是初三，2006、2007年左右，我才十四五岁，就开始承受这种无止境的争吵和局促不安的生活。
到了如今，我已经很少开口说话了。但即便是不说话，也是处处被挑毛病。
每年都想回家，想念长久未见的奶奶、老爸，以及姑姑们，表哥表弟表姐们，还有山上的山和风景。但最近几年，每年回来，都很少回去了，大家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。真的是，让我看不清楚了。
如今呢，我真的很想回来，回山上住，回到最初的那个房子里，哪怕只是一个人，也挺好的。只是啊，不大可能了。所以，我就很希望自己能在家乡的小镇上买一间小房子，然后独居数年，作为心灵的归属地，偶尔回山上看看，哪怕没地方住，也觉得挺开心的。
现在的情况是，每时每刻都想逃离，就像很多年前读中学时代一样。可是，我还没结婚，名义上，无论如何，是没办法独居的吧，如果突然跟老爸说，我想回山上自己住。那一定是会很奇怪的。
所以，最近两年，我产生了归家之意以后，还是在外面漂泊，毕竟，一个人的生活自由一些，房间再乱都无所谓，自己做饭，炒菜炒不好也照样可以吃掉，早睡晚起，不想看电视，可以一直保持房间安静，喜欢朋友了，就约大家来家里玩游戏打牌什么，闹腾几天……
不过，也没办法，这些想法，也只有慢慢等机会实现了。
以前年幼可以玩耍的时候，家人老是限制出行，不愿意我跟邻居家的孩子玩儿，自己跑出去也要被喊回来。而现在，当我对周围的一切不怎么感兴趣的时候，老爸却总是说让我去街上看看，逛逛……
说实话，我没心情去。我只想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，用我的电脑写字，用我的书籍阅读，然后用一个安静的空间，发呆……或者，跟奶奶待在一块儿，稍微照顾一下她。也可以，去姑姑家串门，毕竟，她们在我小的时候带过我的。
哎……一切都好难。
我得努力赚钱啊。
其实，说实话，昨天晚上，奶奶摔倒的时候，我在床上没有完全睡着，只是脑袋比较昏沉，因为白天砸了一上午的杏仁儿壳，又提了一桶水，比较累，所以就早早地睡了。但周围的吵闹声比较大，也没有完全睡着。其实，那个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。
我当时，模糊地听见，奶奶说话的声音，我只是隐约感觉到她好像有点磕碰什么的，想着不是很严重，而且旁边还有人在，应该没问题的。后来，大约是过了几分钟，似乎就没什么事情了。然后，我就放心睡着了。
今天听她描述的样子，我大约知道了不是从床上摔下来的，也没磕碰到脑袋，我就也稍微放心了些。
但还是很担心，想着万一以后再这样了怎么办。她一个人确实是没办法生活了。需要人在旁边照顾。
其实，人到了暮年，就真的是“返老还童”了。像小孩子刚出生时一样，吃饭需要人喂，穿衣服需要人帮忙，上厕所也需要人帮助，即便是最亲的家人，也会觉得他们很“窝囊”，很“糟糕”，不愿意靠近，或者不知道怎么办。或许是因为，在自己眼里，长辈始终是长辈，是那个曾给自己遮阳避雨的大人，不可能会变成一个需要自己“救助”的小孩子。
但事实是，他们年迈以后，四肢都退化了，甚至脑袋也渐渐不大清醒了，跟刚出生的婴儿是差不多的。所以，老人跟幼儿其实是差不多，需要被同等地关怀与照顾。
若有一天，真的是阴阳相隔，永不再见了，就追悔莫及了。
人生一世，需要在乎的人和事，真的是需要用心对待的。虽然彼此的方式不一样，展现给别人的样子也不一样，但只要内心是真诚的，彼此之间是真挚的，而相处的这一生是幸福的，是快乐的，就足够了。
从年幼到暮年，陪在身旁的人来来往往，每一个曾在自己世界里留下印记的人，都是抹不去的记忆，而那些美好的幸福，值得一辈子纪念，在还能够留住的时候，一定要努力抓住，不要放弃。毕竟，他们的存在是有期限的，时间到了，又是一场离别聚散。就像小孩子的童年，老人的暮年，他们都是无力而孤独的，需要被在意的。
你若珍惜，至少自己可以不悔。不是吗？
后天就是除夕了，新年的春节马上要到了，希望我们都好好的，希望奶奶能在我们家过得开心一些。
每年回来看到她，我都会很感伤。而这份心情，我也不希望被周围人感同身受，只希望自己能早点飞黄腾达，早点成为有钱人，然后就可以多做些什么事情了。
那么，真的是希望，奶奶的身体能好起来，可以“强壮一些”，那样就可以行动自由了。毕竟，现在有很多百岁老人都身强体壮的，不是吗？而我奶奶才八十几岁。
所以，还是希望，我们都能得到上天的眷顾，能够在这世间多相伴些岁月。再十年，二十年，三十年。长长久久，愿她长命百岁，福寿康安。
新年快乐！
2019年2月2日星期六10时58分
